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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 徹底失去了意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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派出去點礦的煉金師說在旁邊的土方發現了很多赤鐵礦石。

消息帶回來的時候甘棠正給殷受展示她剛剛打造出來的鐵犁。

甘棠也沒想一口吃成胖子,先造了幾個簡單適用的。

是一架直轅犁。

犁鏵大概有一尺那麽寬, 配套著連犁把手這些都做好了, 拉出去就可以用,整個犁身構造上和青銅犁沒什麽差別, 只是把犁鏵犁鏟換成了更為剛硬耐磨的鐵質,翻起土來能事半功倍, 大批量深耕細鋤不成問題。

殷受看甘棠擺弄得興致勃勃, 就道, “且不說你能不能供上這麽多赭石赭土,便是能找到, 挖采和運送都需要大量的人、牛、馬、車, 你一月才得這麽一把, 用來耕種並不合適,對農事作用不大。”

甘棠聽得心裏高興, 殷受這一年半載惜字如金,能和她說這麽長一句話算是有進步了,不枉她三天兩頭就來尋他說話, 拉著他看研究成果, 將近兩年的時間,足夠讓他知道她在做什麽, 並且明白她真的不是想害他和大殷,“所以我改進了爐子, 等技術穩定下來,就不會窩在這裏了, 要搬去適合冶煉的地方。”

這個地方得離礦場很近,縮短運輸距離和成本,最好是臨河或者在半山坡,方便以後利用水力鼓風和自然風,以後技術精進工具完備了,還需要對原礦做分揀處理,窩在這裏肯定是不行的。

一整套的流水作業跟上來,產量提高是遲早的事。

殷受說的有道理,目前的塊煉工藝還不算精良,兩噸赤鐵礦七噸木炭還不定能得半噸鋼,用料很是浪費,造出來的鐵器比青銅還精貴,是不可能大面積推廣的。

甘棠想起晨間下人來報她要的爐子和五百坩堝都制好了,這兩天正在試用,打算現在就過去看看進度如何。

再給一個月的時間,她就能量產出第一批鐵犁,配套甘源馴化好的耕牛,等到今年開春,這個村落每家每戶都可以再開墾出一倍的土地來耕種了。

沒有比看得見成功的進展更讓人高興的了。

甘棠興致勃勃地朝殷受問,“阿受,你政務處理完了沒,今日還要回兵營麽?”

殷受搖頭,他晨間起得早,練完武時天都還未亮,接著便是處理軍務和政務,事情雖多,但不難,早食前他就已經處理好了。

甘棠聽了就高興起來,在犁上拍了拍,“那阿受,下午我從工坊回來,你和我一道去田地,我讓你見識下牛耕的威力。”

殷受點點頭,兩年來所有的工藝都全部整理記錄送來他這裏,沒有半點藏私避諱,這一手鑄造工藝在大商邑翻起了濤浪,貴族世家們自有工坊的,紮堆的開爐冶煉,但凡有些成品出來,無一不是價值千金。

擁有一件趁手的鐵利器,成了富有和權貴的象征。

這個小村落跟著一點點往外延擴,頗具規模,子民的房屋越建越好,田地裏禾苗旺盛,春秋皆有能種的糧食,爐子裏倒出來的廢渣石鋪在土路上,暴雨天也翻不出泥濘來,整個村子看起來十分的幹凈整潔,店鋪酒肆一家接著一家,整條街上都是可見的熱鬧。

村民們還不知甘棠是殷商聖巫女,對她已然尊敬之極。

所過之地一年成邑,兩年成富邑,用這句話來說甘棠一點都不為過。

她今年虛歲十四,不過比他大一歲零幾個月,身形瘦小成日吃不飽飯的模樣,卻已經做出這麽大動靜了。

殷受立在窗邊,看著甘棠急匆匆往工坊去了,手指無意識摩挲著袖間的短劍,心裏覆雜難言。

外頭唐定進來稟報說大王子微子啟來了,請他酒肆小聚,殷受吩咐道,“說我去工坊有事,改日再聚。”

唐定應了聲是,退下去了,殷受想著左右無事,便當真往工坊去了。

甘棠每一項工藝進程殷受都知曉,對工坊也不陌生,一路徑直往甘棠新蓋的大工坊去了,只連屋角都沒看見,就聽見‘砰’的一聲巨響,震得大地都跟著顫了顫,遠處煙塵滾滾,正是甘棠新蓋的大工坊。

殷受心頭一跳,立馬朝那邊奔了過去,遠遠瞧見燒紅的礦渣濺得四處都是,心裏念了棠梨兩個字,無意識便屏住了呼吸。

棠梨。

殷受目光在工坊裏搜尋,見見到人,只聽得見有人在慘叫,心臟都快從嗓子眼裏蹦出來了。

沒有,沒有。

殷受立馬沖了進去,“棠梨!棠梨!”

甘棠離高爐最近,察覺爐內有異樣的響動時已經來不及了,有那麽一瞬間,她以為自己已經死了。

爆炸產生的沖擊和破壞力是出事前難以想象的。

甘棠眼前一時清醒一時模糊,耳朵裏轟轟轟的根本聽不見外界的聲音,只有自己的忽快忽慢的心跳和呼吸聲,腦子是木的也不知哪裏疼……

沸騰的鐵水濺得四處都是,通紅的礦石和碳條冒著煙,頂上的橫梁直接掉了下來,破開一個大洞,工具散落各處,新蓋起來的工坊眨眼間就成了斷壁殘垣,一切的一切都昭示著剛才都發生了什麽。

“我的腿!我的腿!”

痛苦瘋狂的哭喊聲將甘棠混沌的神志拉回了現實,甘棠猛地晃了晃頭,強忍住惡心想吐的欲望,尋著聲音的來源看去。

三個煉金師躺在地上,兩個一動不動,一個正拖著血流如註的腿不住喊叫,身下已經有好大一灘血了。

出人命了,這樣的認知讓甘棠慌亂失措,這時候卻是最該冷靜的時候。

甘棠甘棠重重拍了下腦袋想讓自己打起精神來,掙紮著從地上爬了起來,踉蹌著往煉金師那邊奔過去了。

是飛濺的礦料切到了大腿上的動脈,必須得盡快治療。

到底為什麽會發生爆炸事故,明明已經經過無數次反覆實驗……不不不,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,醫藥箱,她現在需要的是她的醫藥箱……

醫藥箱,櫃子裏有備用的,有備用的……

甘棠沖去角落裏的櫃子裏拿了東西,回來跌坐在煉金師身邊,撕開布料給他做緊急止血,紮了繩後甘棠一邊給他按壓止血,一邊不住喘息道,“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,你的腿不會有事,別擔心,不要亂動,疼也先忍著……”

殷受聽見聲音,進去瞧見甘棠的模樣呼吸都跟著凝滯了。

她整個人從爐子裏出來一樣,渾身的血汙,手臂上還插著些碎渣子,從耳朵裏溢出賴的血順著脖頸往下流,和泥汙混在一起,觸目驚心,臉上都是血口子,整個人糟糕透了。

她整個人卻毫無知覺一樣,還蹲在那管別人的死活,能不能先看看自己是什麽模樣情況。

殷受心裏生了莫名的怒氣,幾步跨上前,看她渾然不覺還在喋喋不休的和地上的死人廢話,握住她的手腕將人扯了起來,捏到一手血汙黏膩,心裏越發怒不可遏,“你受傷了!七竅流血,渾身沒一塊是好的,還在這混什麽,跟我去找小疾臣!”

甘棠一手按壓著穴位不敢放開,一邊掙紮道,“快放開,我沒事,他有事,不立馬治療,他馬上就會死!”

她哪裏是沒事的樣子,地上這樣的人牲死了就死了,死了再找一個來就是!

殷受對上甘棠著急的目光,心說她就是腦子有病,非得要在這件事上和他對著幹。

“快放手!”甘棠著急無法,知道跟他說不通,就想動手。

殷受即無力又暴躁,撒了手想不管她了,腳步卻定在原地挪不動半分。

甘棠身上的口子還滴著血,殷受覺得很是刺目,就想掰開她的腦子看看,看看裏面都裝了什麽,又想她受了這通罪,心裏定然後悔不疊,以後就肯安分了。

也好,就該讓她吃吃苦頭。

這麽想著也沒能平覆心裏的暴躁,殷受自她的傷口上移開了視線,眼不見心不煩。

原先砌築爐子的基臺被炸成了一個大坑,但還有殘留的底座在,殷受一看便覺得爐子的尺寸比他看過的圖大了一些,土壁厚度也不對……

殷受圍著高爐轉了兩圈,再看向那邊躺著的幾人眼裏就帶了寒意,若真是因為隨意改變尺寸生了這件事,那真是死一萬次都不足以恕罪了。

是偶然巧合還是其它,還得好好查查,殷受懶得看甘棠,出了工坊想使喚人去叫唐定來,工坊周圍卻一個人煙也無……

這麽大動靜不見人,村落裏的人定然以為是天神降罪,哪裏還敢靠近……

殷受走不開,只好又進去了。

旁邊躺著的兩人雖是胸膛起伏還有呼吸,但一直昏迷不醒不知是什麽情況,她這裏要盡快才行,甘棠心裏著急,見殷受進來了,就喚道,“阿受,阿受……來幫我一下。”

定是要幫她治那羌人。

殷受下意識想拒絕,聽著她氣若游絲的聲音話硬是堵回了喉嚨裏,走過去在她旁邊蹲了下來,心裏憋悶不已,“要做什麽。”

甘棠道,“他的傷口還需要持續按壓,直到草藥起效徹底止了血才行,你替我一下,我去看看另外兩個。”

渣滓已經被她清理掉了,止血止的及時,只要後頭不感染,基本不會有大問題了,養傷大半年,總也能養好。

甘棠指點殷受壓好了,撐著膝蓋站起來,她頭暈目眩,起來身體就晃了晃,被殷受一把接住才沒有栽倒在地上。

甘棠腦袋跟要炸了一般,難受得不行,站直了道,“阿受你別松手,兩只手按著他的穴位,一成力。”

“你管管你自己罷。”殷受實在很想從袖間抽出他的短劍,三兩下了結這些人,他們死透,甘棠自然有精力看看自己的傷了。

這種事當著甘棠是絕不能做的,否則小瘋子不知會做出什麽事來,殷受見她耳朵裏還有沒幹涸的血跡,忍不住道,“你快些,你背上的傷口還在流血,臉上好多口子。”

後面一句話殷受刻意加重了語氣,臉毀了,有得她哭的時候。

“嗯,我還撐得住。”她離火爐最近,雖是靠著武功本能撤離得快,卻還是受到了巨大的沖擊,身上的傷口沒傷到要害過後再治療也沒有關礙,只是頭暈惡心得厲害,腦震蕩了。

好在她因著本身有病的緣故,十年前一睜眼就花心思鉆研了醫術,否則在這個什麽都沒有的年代,只怕早死過一百回了。

好在剩下的兩人離得遠,只是被爆炸產生的沖擊震暈了過去,沒什麽大礙。

甘棠給他們檢查完,確定沒事後又精疲力盡地挪回去,見煉金師傷口上的血凝固得差不多,從藥箱裏拿出幹凈的布條消了毒,給他包紮傷口。

殷受見甘棠還只顧著別人的事沒半點反應,勉強壓下去的怒氣又翻了上來,也不再廢話,女子的容貌何等重要,她現在漠不關心,將來有得後悔的時候。

煉金師眼睛閉上了又強自撐著不想昏睡過去,看著甘棠不住問,恐懼絕望,“我是不是要死了,棠梨,我是不是要死了……”

甘棠搖頭,“不會,放心睡罷。”

“腿,我的腿是不是廢了,不會動了……”

繩紮著輔助止血,拿掉之後有一段時間腿會麻木,動不了正常。

這是擔心睡下去就醒不過來了,昏睡有時候是人體系統本身的一種自我保護,他剛才受了很大的驚嚇,這麽硬撐著對身體和傷口都非常不好,甘棠搖搖頭,便朝他安撫道,“你放心,我是大殷聖巫女甘棠,我說你沒事,你就沒事,放心睡罷,你這樣硬扛,對傷口不好。”聖巫女的名頭很大,希望會有用罷。

煉金師一呆,隨後眼裏都是激動和希望,一改先前的絕望哀泣,腿傷了還掙紮了想給她行禮叩拜,激動得語無倫次,“難怪,難怪棠……您這麽厲害……”

這裏的人真是,甘棠看他這樣是真的有些想笑,只是身體實在難受,頭疼欲裂,笑不出來。

殷受忍無可忍,一把將甘棠抱走了,心說她真是蠢透了。

甘棠連驚呼的力氣都沒有了,掙紮著想下來,“叫人來照看他們。”總不能丟在這裏不管,三人都沒醒著,來了個蛇鼠蟲蟻,她不是要白費功夫。

殷受按住她的手,低喝道,“叫什麽人,外頭的人都以為是天罰,誰敢靠近,早遠遠的跑了!”

甘棠意識模糊,“那怎麽辦?我太困了,估計撐不了多久了,阿受回去後你請個巫醫來給我治傷……”

她哪裏是困,分明是撐不住了。

殷受腳下步伐更快,乘著她徹底閉上眼睛,還是開口道,“放心,我讓唐寧找人來看著,死不了。”

身上疼得厲害,昏過去也好,甘棠昏昏沈沈聽殷受這麽說,唔了一聲,徹底失去了意識。

殷受腳步一頓,看著懷裏渾身血汙的人,心緒覆雜,今日的事是一個好機會,他該趁機讓聖巫女死於天罰,永絕後患的。

前提是她與他為敵,但很明顯,她不是。

殷受緊了緊手臂,抱著人快速往住處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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